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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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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章

但是,作為劉將軍計劃裏最重要的一環——火燒糧草的執行者。章越和崔如松的手下,傷亡率是不低的。

同崔如榆一同分到崔如松麾下的娃娃兵一共有二十個,他們尚且還活了十五個,章越那頭的娃娃兵們,傷亡率可是高達一半。

因為娃娃兵是臨時征調的,蜀州的兵士們,哪怕是最不靠譜的玉青府兵,也不會推孩子們上前去送死。也就是說,娃娃兵們其實算是被其他的兵士們或多或少照顧保護著的。連他們都有這樣高的傷亡率,就可見普通的兵士們傷亡不少了。

章越那頭傷亡比崔如松更加慘重,第一個原因是因為西山營一向訓練繁重,包括軍戶們未入營的孩子們,每天都有固定的半天作為訓練時間,這一項是頤安和玉青府軍所沒有的,他們當然也可以允許孩子們去訓練,但這不是固定的要求,全靠自覺。因此西山營所出來的小兵們身手是要比其他兩府好的多。第二就是因為,章越是第一道截殺執行者。此時西越的軍心和實力尚且還保存得比較好,也就加大了執行任務的難度。

劉將軍哈哈笑著,蒲扇一樣的大手!拍著章越和崔如松的肩膀說:"好!大家都是好樣的!這一仗打的漂亮,等回去了我就奏請聖人,給大家論功行賞!"

韓將軍道:"但咱們不能放松下來。西越主將拓拔河不是個合適的將才,而且十分的暴躁易怒。我想蕭游吃了這樣一個十足的敗仗,為了挽回他的面子,他一定會安排再次進攻 。"

劉將軍嚴肅的點點頭,坐了下來:"不錯,拓拔河並不是一個能夠冷靜下來仔細思考的人。這是一件好事,至少他有很大的可能不會做出正確合適的決定。可也是壞事,咱們剛剛經歷了一場戰鬥,如今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天亮,大家都一晚上沒休息,如果此時他發動人海戰術,一舉進攻,咱們也確實疲於應對。"

林將軍道:"但目前咱們的確不適合再應戰了。"

劉將軍官至三品,算是蜀州三府軍營裏最高的品階,韓林兩位將軍都是從三品,也就是說,劉將軍才是蜀州軍隊的最高軍官。韓林二位將軍只能提建議,但最終的決定要由劉將軍做主。

劉將軍捋著胡須想了想,玉青府戰力是最低的,軍紀也不算嚴明,所以在上一場戰鬥中,為了保證勝利,他更多的是指派西山營和頤安府的軍隊做事。玉青府反而是實力保存最為完整的府軍。

"那就這樣,頤安,寧遠二府府軍,回營休整,玉青府軍出陣以做防禦。"劉將軍一錘定音。將士們不是鐵打的,不能做到不眠不休的戰鬥。為了恢覆實力,能夠以更好的狀態迎接戰鬥,大家必須要休息。但也不能都去休息,否則西越要是大軍全部出動襲城,蜀州將會非常被動。

"是,屬下遵命。"帳子裏站著的二十幾名武官抱拳行禮。

其實三府的軍營,軍官不是只有這二十幾名,但這樣重大的戰事,六品以下的武官都是只能等候上峰的軍令,而不能進帳議事。只有六品以上的武官才擁有議事權。

崔如松跟章越能進去,全靠他們剛剛的任務完成得非常漂亮,劉將軍特地召見了他們進行詢問戰況和表揚。

當然,或許這次戰役結束,章越和崔如松能再往上面走幾步。但短時間內,是不到擁有議事權的地步。

崔如松跟諸位大人告了辭,大步走回去,預備休息。

雖說執行任務時常是需要晝夜顛倒的,但這不代表他就不會累。

能有休息的機會和時間,當然要好好把握的。

此時,首戰告捷的消息傳到城內。大家都松了一口氣。

但與之同時,一些商人的心思就開始活絡了。

"大郎,如今外頭打仗呢,劉將軍的軍令,偌大的告示貼在城裏,你難道瞧不見?"江太太苦口婆心的勸兒子,"家裏的貨物不足,咱們歇兩天也就是了,你實在犯不著去城外進貨的。若是被捉住了,可是要殺頭的!"

江大郎卻不這麽認為:"阿娘!咱們家這許多的鋪子,難道都關著不成?這關一日,就是一日的花銷,鋪子租金,夥計的工錢,家裏的用度,哪樣不是錢?這仗誰知道要打多久?再說了,崔都頭可是我的連襟,就算是被捉住了,有他的面子在,總能寬恕一二罷。"

江太太聞言,愈加生氣:"你如今還敢去求崔都頭?你這豬腦子,當日咱們同沈家說好,打了琴小娘這孽障,可你呢?回來聽了她哭兩句,就又不打了,你倒瞞的好,把我這個做母親的都瞞住了,你是橫豎想著,孩子生下來,沈家總不能叫你掐死?可你想過不曾?當日在沈家,若不是這事兒還有轉圜餘地,若不是你娘我,去跟人家低聲下氣賠不是,還有你的這門親事?沈家早就退了親!那沈二娘同沈三娘,好的穿一條褲子似的。你要是果真落到崔都頭手裏,那沈家姐妹一句話,你可就得吃足了苦頭啊!我糊塗的兒!"

江大郎大驚,他瞞的好好的,琴小娘連房門都不能出去,母親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?母親知道了,是不是旁人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兒?

"娘,您,您怎麽知道的,我瞞的滴水不漏。。。。"

"甚麽滴水不漏啊!你們倒好,還知道羞恥,春琴那個賤人也知道不敢叫旁人知道。可我是你母親,我們日日都住在一個院子裏,家裏的下人,都得管我先叫一聲太太,你還想能瞞得住我?"江太太恨鐵不成鋼,"如今咱們是夾著尾巴做人猶怕被沈家發現了退親,你倒好,上趕著去給沈家送把柄麽?你倒也想想,若這事兒果真事發,沈家的瞞住了進了門倒好說,要是她沒進門,退了親事,你能有甚好娘子可娶的?只怕就只好花了足足的聘禮,去聘一個鄉下小娘子罷了!"

江大郎聽他母親這話音,就知道,江太太是幫他把事情緊緊的捂住了,至少如今琴小娘懷著孩子這件事,除了江家,是沒有任何人知道的。家裏的下人都簽了賣身契,再不敢往外胡說一個字。他又放下心來。

"娘,我都打算好了。春琴懷著孩子,就不許她出去,對外只是說她打胎傷了身子,等要生了,咱們就花錢叫顧媽媽去跟著穩婆學幾招,對外只說說春琴傷了身子,我看著死去的大奶奶份上給她調理調理。等生了孩子,都不許出門。等沈二娘進了門,再知道,那也晚了。"江大郎略帶著得意的說,"這樣,我娘子,兒子,都有了。只要咱們瞞的好好的,再不會有錯漏。二娘都嫁給我了,縱使沈三娘再是不高興我騙了二娘,可看在二娘的份上,總也不敢太過為難我。何況如今崔都頭甚也不曉得,那他當然就還只當我是他連襟。他看重沈三娘這事兒全寧遠府都知道。沈三娘和二娘這般要好,他怎麽可能不顧及三娘的想法?再說了,如今咱們打了勝仗,西越元氣大傷,只怕要好好歇歇才是,如今我不去進貨,難道要等著打第二場了,我再去不成?"

江太太實在對這個腦子糊塗的兒子沒了辦法,她一甩袖子:"不成!我不同意!你要是執意要出去,那你前腳出門,我後腳就把春琴這事兒給捅出去!你要是還想要春琴肚子裏的孩子,還想要沈家這門親事,你就老實點!等將軍們打完了再去不成嗎?家裏的銀子,就是咱們娘兩吃喝一輩子也是盡夠了!你何必冒犯軍令,提著腦袋去做這買賣!"

"娘啊,我日後要娶妻生子的,我的孩子們也是要嫁娶的,我怎麽就能坐吃山空呢!我。。。。"江大郎覺得他母親簡直是不可理喻,怎麽能這樣不支持他呢?奈何這是他親娘,他剛耐著性子跟他娘講道理,講了一句話,江太太的太陽穴氣的一跳一跳的,不待他說完就氣得站起來,指著他的鼻子說:"你去!老娘說話不是放屁!你要是明兒敢去,老娘立刻就把這件事給捅出去!"

說完,江太太就捂著腦袋回到自己的房間,禁閉了房門,拒絕同她那腦子不清楚的兒子再說一句話。

她有偏頭痛的毛病,自己從妝奩盒子裏取出一丸藥來,配著溫水服下,躺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好受了些。

她不由覺得心累。為了這個糊塗兒子,她是絞盡了腦汁。可兒子長大了,自己的主意也大起來。

他總是覺得江太太太過膽小,行事風格太過溫吞,偏又貪心,甚都想要。

江太太雖然放了狠話,可她知道,兒子還是會去的,從他接手家裏生意第三年她就知道,她管不住他了。

從春琴這件事,她更是意識到這個兒子的糊塗。

前頭的兒媳死了,要納春琴,她就告誡過:要是真的納了春琴,日後很難說親,他偏要納,說是前頭娘子的遺願。

好容易說親說了沈二娘,這可是她們江家能說到的新婦裏頭最合適的了,她即使知道是王氏胡咧咧,也厚著臉皮請了媒婆把這件事坐實。

那時她就告誡兒子,春琴不能懷孕。

兒子也答應了,可轉頭,春琴懷孕這事兒就鬧得滿城風雨。是她低聲下氣地去跟親家太太賠不是,去沈家協商。

當時他也答應的好好的回來就打發了春琴肚子裏的孩子。

可他陽奉陰違,春琴一哭,他又軟了心腸。

如今外頭打仗,將軍的軍令白紙黑字寫的,違反者一律斬首。他卻為了那麽兩個蠅頭小利,就要冒著風險去違反軍令。

還寄希望於崔都頭能保他!糊塗東西!崔都頭自己尚且不敢違抗軍令,人家正正經經的岳家都關門閉戶的,他一個連襟倒好,還敢去違抗軍令!

她越想越生氣,可那是她唯一的孩子,即使他就是個蠢出生天的王八,可她怎麽能真的不管?

她打開門叫來王媽媽:"從明兒起,家裏緊閉門戶,任何人不得出門!你記住了,任何人,尤其是大郎君。明白了?”

王媽媽很有些為難:"可要是大郎君執意要出去,小的也不敢拉扯大郎君啊。"

江太太說:"他要是執意出去,你就叫人立刻來報給我知道。"

這事兒王媽媽能做。她立時就點了頭。

哪裏知道,這事兒還是被春琴壞了事。

春琴買通了顧婆子,原先大家因為郎君和主母放棄了她,自然不搭理她,可如今郎君冒險也要保她,自然也就有人願意接她的錢替她做事。

王媽媽和江太太的話,顧婆子全聽見了。她立時就去報給春琴知道。

春琴知道,她已經把大奶奶跟太太得罪死了,她和肚子裏的孩子能保住,都全靠郎君。

太太不允許郎君出去,郎君卻一心要出去,母子倆已然是心裏有了裂縫,如果她能夠幫助郎君出門去,郎君豈不是心裏更偏愛她?

她是個不曾讀書的女使出身,眼界所限,是想不到許多的。她只知道,如今這件事大奶奶娘家尚且不知道,那麽崔大人就是認郎君這個連襟的,他可是八品官,難道連自家親戚也保不住?

所以在她看來,太太簡直是杞人憂天,胡思亂想,或許就是人老了,就變得膽小怕事起來。

她不屑地撇嘴,這老厭物總是壞她的好事。如今也怪不得她了。

她叫顧婆子偷偷往江太太每天晚上要喝的湯裏加了蒙汗藥。但她對江大郎說的是,加的助眠的藥物,並不傷身子,卻能叫太太睡足六個時辰。

這既不傷母親身子,江大郎就默許了春琴的作為,於是當天夜裏,他就帶了店裏挑的孔武有力的夥計,趕著車子連夜出城。

等霜降和二娘知道這件事的時候,江大郎已經不是活人了。

他是被章越手下的兵士送回來的。

也是他真的運氣不好,本來出去進貨的路上都沒問題的,就是回城路上,裏府城就只有一百裏,就正好遇著西越集兵五萬,發動總攻,一群連刀都沒有的平民,在這樣混亂的戰場上,哪裏能活下來?

章越到底還算是個面冷心熱的武官,他叫人把屍體送回了寧遠府,叫親屬認領。

雖然他們違反軍令貿然出城,但人已經死了,自然就不追究責任。

江太太年紀大了,哪裏受得了這個刺激,眼皮子一翻就暈了過去。

這場戰役打的艱難,雖說蜀州多山,兵士們比西越人更熟悉地理環境。但蜀州只有三萬多人,敵軍是五萬,就算是將士們英勇無畏,將軍們有勇有謀,死傷還是很多。

就連崔如榆,也斷了一只手。如果不是崔如柏眼疾手快,一刀砍死那個士兵,又叫人立刻把他三弟帶回去治療,或許崔如榆真的會死在戰場上。

他雖然在同齡人裏面算不錯,可到底還是個十歲的孩子。戰鬥久了,自然力氣就跟不上,容易被人逮住空隙。

他有很有能力的親哥哥保護都斷了一只手,就別提其他的將士們了。

這場仗打的艱難,但仍然勝利了,劉將軍俘獲主將拓拔河,崔如松更是嶄露頭角。一個人生擒敵軍副將,李彥行,耶律諸兩位官至正三品的將領。

當然,他這回雖然手腳完整,四肢俱全,但身上的刀傷縱橫交錯,非得養傷三個月不可的。

江大郎死了,二娘的婚事自然就不可能繼續了。

她自己倒是松了一口氣,江家的婚事,並不比她嫁不出去好多少。尤其是在江大郎死後,他唯一的遺腹子,春琴肚子裏的孩子被披露出來,她更厭惡江大郎——這跟騙婚有甚麽區別?

劉氏是真的大受打擊,她覺得女兒真的是婚事艱難,但更很江大郎。想起來就要把江家祖宗也拉出來罵一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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